四海重明(我有三个龙傲天竹马)宗教纪录片第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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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洲以东,去往辰巳战场的空行舟上,从凡洲来的褚京二人发生了些争执。
“……辰洲这般凶险,你就不能多考虑考虑,依我看,那真圆道友就是好人,何必非要急匆匆离开?都未曾邀请她一同前往辰巳战场。”
那日褚京与南颜一会之后,对她印象甚好,回去后得意洋洋地告知了孟盈,孟盈立即带他搬离原居处,在鲸舟另择地点,刻意躲了许久,一下鲸舟便与南颜等人背道而驰,唯恐他们发现。
“师兄未免把那女尼看得太简单了。”既已到了上洲,孟盈便对褚京失去了耐心,口气上多有轻蔑,“正所谓财不露白,我二人携宗门秘宝而出,一路上如履薄冰,本就该小心翼翼,师兄酒后对那女尼推心置腹,难保那女尼不会下了船后找上我们杀人夺宝……我可是看见,她又多了个帮手。”
孟盈心里却是在骂褚京是个蠢物,辰巳战场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至少需要一个宗门正式弟子的身份,而她到仰月宗灭门前,仍是外门弟子只有借褚京道侣的身份,才能正式在辰洲立足,等到加入辰洲战殿,褚京是死是活就无用了。
褚京仍在喋喋不休:“你也不看看是靠谁你才能有筑基的修为,真圆道友战力惊人,若能照拂我们,便能靠她攀上个战殿丁席修士,到时我们也好过些……哼,妇人就是妇人,目光短浅。”
就在孟盈有些忍不住想出去透透气时,忽然空行船船身一阵摇晃震颤,便听有人大吼道。
“是巳洲魔修!快御敌!”
空行船大乱,孟盈探头一看,只见数条魔修黑影乘着数只蛇尾蝙蝠在后面追逐他们这艘载了一百修士的空行船,远远传出十余筑基大圆满的气息。
倒霉!怎么接连遇上魔修!
“这些魔修是巳洲潜入来的,到处骚扰袭杀辰洲的空行船,他们座下的蛇尾蝠遁速几近结丹期,我们完了!”
那些蛇尾蝠果然极快,十息间便已冲至空行船前面,上面魔修扬手召出一杆魔气森森的□□,瞬间射翻空行船,上面的修士纷纷跳船逃生。
孟盈也一样,捏碎数张遁符,向远处疯狂突围,但魔修仗着蛇尾蝠之厉,一个也没落下,正当孟盈与众人绝望时,远处轰然一点亮光闪烁,随后,那点亮光倏然扩为一张十数丈长的巨弓,炎流为弦,向天弯弓。
“糟了,是那辰洲那位帝子!快跑!”
魔修们毫不犹豫,催动蛇尾蝠逃窜,但此时天上火雨随即而至,流星般覆盖蛇尾蝠逃窜前路,只来得及听到数声妖兽尖嘶,再一看,那蛇尾蝠便化作三团火球,坠落大地。
孟盈从愣怔的人群里找到被蛇尾蝠抽了一尾巴的褚京,却见他怔怔抬头,脸上惊恐之色扩大。
“是他……是他!”
只见不远处徐徐飞来上百架龙狮兽所拉的战车,他们显然是辰洲战殿的一支军队路过此地,才出手灭杀魔修。
那些战车上的修士个个双目微红,多是饮血之士,看都不看他们这些人,无视地路过,看方向似要回转龙都,其中有一人靠近最前方的一架龙纹战车,对车上之人道——
“少主人,你身上有伤,此等小事,不必出手。”
被劝说的人十分年轻,上半身未穿衣,从肩至腹,纵横交错数道狰狞伤痕,甚至于心口旁还凶险地穿刺着一根未拔去的箭矢。饶是如此,他神色并无半分萎靡,大马金刀地坐在战车里,手里还提着一壶烈酒,似乎想到了什么,灌了口酒,目光隐隐有些暴戾。
“说好了的,杀十万魔修就放我渡海回凡洲,算上刚刚那十来个,我应该有九万个了吧。”
“龙主从来一言九鼎,只是少主人,龙主对您抱有极大希望,乃是为了让您继承帝君之位,诸洲天骄亦虎视眈眈,还望少主人莫要辜负龙主期待。”
“我又没说不回来,我去凡洲是为了找人而已……”那人按着脖颈上一圈仿若斩首的伤痕,道,“是死是活,只想求个心安。”
……
辰洲以北有诸多岛屿,环绕成链,越往北行,修士渐密,乘空行舟飞至第二十日,终于看见了一片苍蓝海域。
“再往北去,就是卯洲了。”驾着空行船的修士送了船客落地,道,“海域虽不远,但海中多的是相当于结丹期的五阶妖兽,欲渡海者,务必惜命。若想渡海去卯洲或寅洲,可等上两个月,自会有鲲楼船前来摆渡。”
鲲楼船是鲸舟之下最大最稳的海船,也是修士所能炼制的最大型法器,若乘鲲楼船,安全自不必担忧。
“我等有事,有没有更快一点的?”
旁边辰洲的本地修士道:“没有更快的了,除非你们想冒险渡海,莫怪没提醒你们,这春末夏初,正是阴煞水母洄游产子的时候,现在渡海,九成九要撞上,便是元婴修士见了,也要绕道而行。”
两个月的时间对修士不算久,但南颜总觉得在辰洲继续待下去,那海枭城城主多半还是要找她麻烦,而殷琊比她还急,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他母族的封印,二是为了南颜找她舅舅,都是能早一些就早一些。
一侧,嵇炀点开一张地图玉符,看了两眼,道:“道友,辰洲以北岛陆众多,若从这北山后大湾行走,十数日之内应可看见北海,何不取陆路而行?”
他话一出,辰洲本地的修士纷纷面露异色,随后有人冷笑道:“你说的没错,那地方虽近,却被一处凶地堵截着。二十年前曾有修界罪人在此地屠城,当时一夜之间城池尽毁,废墟之中有留招,据说进入废墟的修士十有八九会撞鬼。如今只有零零散散的凡人和低阶修士徘徊附近,若是我,宁愿去面对阴煞水母。”
看周围修士的神情,想来这些年也有不少人妄图从这废墟之地渡海未能竞功。
南颜思虑片刻,道:“左右都是要在这儿岸边等上两个月才有船,不如就去那废墟外围打听一下情况,万一有所机缘,岂不是省去很多事?”
“何以这般有自信?”
南颜道:“贫尼觉得冥冥之中必有定数,就我们从前在秽谷那些个作死的行为,佛祖还没把我们收了去,我们必是天命之子无误。”
“……”
南颜强调道:“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眼看天色渐暮,三人便勉强同意去那废墟之地打探情况,往东飞了七八十里,直到日落时才看见些许人烟。
上洲虽是修仙圣地,但也并非没有凡人居住,只是这些凡人都知道他们由修士统治,日出日落耕作不止,皆是为了供养家中的孩儿修仙。
眼前的村落不大,纵横不过三里,远远望去有七八十户人家,南颜三人到时,竟发现村里家家户户挂着五彩丝绦,一些村民穿的花枝招展正在排演戏码。
南颜正要开口寻个村民问,便见村那头走来两个炼气期的修士,他们一来,周围村民便露出惊怕之色。
其中一个老者颤巍巍上前道:“仙、仙师,今年的灵石已交过了。”
那两个炼气期的修士显然是在这一带勒索惯了,闻言一巴掌把老者抽翻在地,道:“要你多话,既然还有功夫做这些戏台,必有藏私!快交出来!”
村民们面露苦色,直到各家凑了凑,交出一二十块灵石,那两个修士才罢休。
南颜看着这情景,低声问道——
“不是说,屠凡乃大罪吗?”
“屠凡乃大罪,但也没说,不能压榨凡人。此二人灵息驳杂,想来无缘筑基,自也不怕心魔,便在此压榨村民。”
南颜见那两个炼气修士远去,收敛身上气息,宛若一个云游的平凡女尼一般,上前扶起那老者:“老丈,没事吧。”
南颜虽然这么问,但心里有点意外,这老者被修士扇了一巴掌,竟仅仅是被打到,连皮外伤都没有。
老者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道:“多谢小师父关心。”
南颜便趁势问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想要寻捷径渡海,请问这附近可是有一片古城废墟?”
她说之前,村民还在小声抱怨那两个修士恶行,问了之后,所有村民便都刷一下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眸子既防备又恐惧。
“老丈?”
“老朽不知、不知道。”
周围的村民一哄而散,南颜站在原地十分不解。
“此地村民对废墟之事颇有防备,只是修士对凡人出手乃大忌,倒也不好施展幻术盘问。”
三人直到把村落走完,也没有问到任何有用的讯息,过了一会儿,南颜远远看见刚刚那两个修士各提着一壶灵酒走入一间破庙。
嵇炀道:“这村落十分诡异,与其询问凡人,倒不如去问一问那两个修士。”
南颜深以为然,道:“有道理,天色已晚,不好扰民,我去暗中调查一下。”
于是嵇炀就看见她收敛气息走去破庙,不多时破庙里传出刚刚那两个炼气修士的调笑之声,随后庙门啪一声关闭。
半盏茶后,南颜衣袖沾着血迹从破庙里晃出来,回来说:“我暗中调查到了。”
……好一个暗中调查。
殷琊道:“你别是个魔鬼吧。”
南颜道:“怎么能污蔑出家人,我只是见他们颇有慧根,让他们体悟一下凡尘生活。”
接着,南颜就说起了这村中的事。
这村子是近二十年建起来的,曾经在村子以北,是一座辰洲颇为有名的繁华之城,名曰“玲珑京”,城中最负盛名的,便是一年一度的斩妖大会,那些修士大能们会将这一年中,猎获的珍稀或强大的妖物带至此地,当场宰杀,拍卖妖物身上之宝,来自诸洲的修士为此可一掷千金。
或许是因为斩妖大会杀戮过多,有一次玲珑京斩妖大会上,一位修士突然被妖物死前所迷惑,大开杀戒,将一城之人全数屠杀殆尽,当时城中甚至还有两名化神期的宗师,同样并非那罪人对手。
后来,辰洲与道生天的修士赶来将那犯下滔天大罪的入魔修士擒下,但却不知为何,并不透露那修士的身份,也不准其余人外传。
玲珑京中最后残余的,只剩下一些凡人,因留恋故土,他们不愿远离,但也不愿回到灭门毁家的地方,便在附近定居,每年至玲珑京血案忌日,便排演一些戏来安抚不远处废墟里的亡灵幽魂。
村里有个传说,说每年傩戏演完,惨死在屠城血案里的祖先就会赐福给他们,让他们延年益寿。
南颜娓娓讲罢,便看见不远处,村民举火点燃火把,呕哑嘲哳的山村俚曲响起,想来是戏已开台。
南颜三人见状,让殷琊施了个幻术,化作村民模样混到村口槐树下的戏台附近,找了个地方,扯了一下旁边的村民问道。
“今天演的是什么戏呀?”
“今年的戏可足了,村里可是花了灵石请了个秀才写的。”村民十分兴奋,还分了南颜一把瓜子,“橘猫展昭大战金毛鼠,好看着呢。”
南颜纵览话本无数,自认为博览群书,未曾想来了上洲发现天外有天,震惊不已:“……什么猫展昭?”
“橘猫呀,不信你抬头看。”
三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台上一个穿着毛茸茸橘猫套的胖娃娃刚刚被演展昭的小生点化,发出一声凶猛的叫声。
“喵嗷!”
殷琊看那橘猫身段壮阔,惟妙惟肖,不禁道:“和你小时候真真一模一样,你那时候多可爱,现在越来越像个佛修之耻。”
嵇炀也正凝目着那台上的胖孩子,袖子却忽然被人扯了扯,低头看见南颜那张和记忆里判若两人的面容,不禁有些出神。
南颜指着自己,清凌凌的瞳仁倒影出他微怔的脸。
“你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闭上眼时,她倒当真和记忆中无二,睁开眼后,却又不禁存着那么一线隔阂。
未得到回应,南颜垂眸,似是有几分气馁道:“也难怪你想不起来,这么多年,我佛法并没有参悟多少。但我记着你教我的话,凡所行事,谨言慎行,除恶务尽……我这副面目,只扰你一年,好吗?”
台上吊傩戏愈发激烈,劈砍争斗中,无锋剑映月色,悄然扫过嵇炀的眉眼。
“我从不曾恶你。”他说。
南颜的眉眼顿时放松三分,转头看着台上的喧嚣,却没注意,身边的人看着她的侧脸,又无声动了动唇。
——却不知,到时我的面目,你又能受得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