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北京美丽(你比星光美丽)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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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厅里堆满涂小檬的各种快递包装盒。室内空间本就狭小,邵一辰进来更显局促。
纪星住主卧,还算宽敞。
房间收拾得温馨顺眼,原木书柜,米色衣橱,粉色大床。鹅黄色沙发上摆着几只小玩偶,白色梳妆台上插一小束绿叶鲜花,一切归置得井井有条。中间空地上还铺了张白地毯,尽头飘着淡蓝色的窗帘。外头有一方小阳台,种了几盆绿萝。
每天最放松的时刻,便是回家开灯的一瞬。
但今天,她垂着脑袋,没精打采,踢腾掉鞋子换上拖鞋。邵一辰早察觉不对,把她身板拧过来,抬起她下巴,见她眼睛湿漉漉的,愣了一愣:“出什么事了?”
“没事。”她别过头去,揉眼睛,“我不想上班了。”
他稍稍蹲下,平视她的眼睛:“遇到麻烦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更怀疑是否问题出于自身。
她眼泪涌出来,摇头:“什么事都没有。但我就是觉得要被逼疯了,我不想上班!不想上班!”
她有些激动,邵一辰将她拉进怀里搂着,轻轻拍她的背,像哄一个不愿意上幼儿园的孩子:“好好好不去不去。”
她渐渐平息,不哭了,时不时抽一下鼻子。
邵一辰说:“不想上班就不上班,又不是没人养。”
纪星噗嗤一笑,鼻涕泡泡蹭他衣服上:“我很不好养的。要吃好的,用好的,你不知道现在女生用的东西都特别贵。”
“那我再加把劲儿。你先买买YSL,以后再看TF。”
“你终于把YSL、TF分清楚啦?”纪星乐不可支,眼里还有泪花呢。发泄过后,人已经好了。抹抹眼睛,说,“我还是自己养自己吧。”
她脱下大衣,挂好,忽问:“一辰,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单干?”
邵一辰正解围巾:“想过,但短期内不会,至少十年内不会。”
“为什么?”
他蹙蹙眉,很认真道:“一,我现在的付出回报率很高,未来的上升渠道也很明确;二、负责的项目工作正是我想做的东西,这一领域耗钱耗人又耗时,只有大企业支撑得起;三、企业文化很好,牛人也多,在这儿每天都有所学。如果单干,无论资金人脉经验,我会先准备十年。”
他这人典型的工科生思维,一聊严肃话题便一二三分条阐述,逻辑清清楚楚。
纪星点头:“懂了。”
“怎么?你想单干?”
她接过他手中的围巾,说:“偶尔想想。主要是我的想法和公司不太一样。你在大企业,我在小公司嘛,内部文化也欠缺了点儿。然后前段时间听苏之舟说他想毕业就创业,有些想法不谋而合。”
苏之舟是他们的师弟。
“哪些想法?”
纪星把白天会上讲的说了一遍。
邵一辰沉吟半刻,说:“你说的这一块确实比较轻便,目前有创业的可操作性。但只要出来单干,难度都不小。我希望你把一切都准备好,不管是思想上心理上还是能力等其他方面。
如果出来单干,是顺势而为,而不是逃避。懂吗?”
纪星盯着他看,嘴唇抿成笑,忽然蹦上去,跟只小鹌鹑一样蹭在他身上,嗯嗯地蹭蹭。
他好笑地搂住她:“怎么了?”
“突然觉得你好帅。”
“只是突然?”
纪星咯咯笑,搂住他的腰,又问,
“一辰,你会觉得累么?”
“还好。”又道,“可能过一两年会有些累。”
“为什么?”
“要养家了。”他很自然地说,“想买好一点的房子,还要考虑以后小孩的学区。”
纪星愣一愣,心顿时暖和得要命,又见他勾唇笑笑,很自信的样子:“不过,那时应该职业发展得不错,反而轻松也说不定。”
“噢。”
她嗷呜一声,靠他更近。
一辰啊,我不用你养,我也会努力的呢。真哒。
很久之后,纪星再回想起那个冬夜,不会再记得深夜空旷的地铁,冷风料峭的小区,风中冰凉的眼泪……记忆中清晰的只有感应灯下邵一辰微笑的眼睛,他摘下来的柔软的围巾,被子里他炙热的年轻的有力量的身躯,轻易地就充盈温暖了她的整个身心。
那时她的爱情,分外明晰。
那时她的爱情,尚有神奇的力量,也曾让她只因爱情给的甜,就忘却了生活给的苦。
第二天星期六,纪星要加班,原本的两人时光全被打乱。她不肯起床,赖在床上碎碎念吐槽那帮同事。
最后还是邵一辰又摸头又亲脸地哄了半天把她弄起来,陪她去了公司。
纪星工作,他便拉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塞着耳机拿手机看美剧。
偶尔她拍拍他的手,他便起身去给她倒茶倒咖啡。
剧集可看可不看,他常常看一会儿了,停下看纪星,看她忙忙碌碌地工作。只是看她,竟丝毫不觉得无聊,偶尔还出手帮她计算点儿数据。
黄薇薇叹为观止,上厕所时对纪星说:“你男朋友怎么这么好啊。还陪你来上班,这么无聊他也受得了。”
纪星没觉得这有什么,道:“他一直都这样。”
“你捡到宝了。”
“我也是宝啊。”纪星说。
黄薇薇一愣,继而哈哈笑起来。
那天白天解决了工作,并没有耽误邵一辰晚上带她看音乐会。
准备进场前,纪星收到栗俪的消息,约她一起吃晚饭,饭后再去喝一杯。两人住处离三里屯近,不加班便时常约着去喝酒。
纪星回复:“不在家。跟一辰看音乐会呢。”
几秒后又加一句:“我问问他完了想不想去喝酒。”
栗俪:“得了吧。他陪你过周末,是想跟你喝酒的?”
纪星:“……好吧。我们今天累一天了,过会儿还是回家早睡。”
栗俪:“你俩好好睡,我找秋子去了。”
纪星:“……嗯,你们好好玩。”
她一晚上都跟邵一辰腻在一起,到了周日,俩人又躺在小阳台上晒了一上午的太阳。
北方的冬天,太阳落得早。
下午三四点,阳光便暗淡了。
下午,邵一辰走了。纪星在家洗衣服,室友涂小檬回来,开始拆封清理小厅里的包裹。
纪星见她忙不过来,过去帮忙。都是些商家发来的化妆品护肤品样品或小样,有一些说得上的品牌,其余都是小众牌子。
涂小檬靠商家给的广告费为生,她影响力不算大,收入也就普通白领。
“昨天去美容院办会员卡花了好多钱。我皮肤又变差了。”涂小檬拆开一盒粉饼,忽然把脸凑过去给纪星看,“是不是毛孔粗了?”
“冬天嘛,天气干燥。”
“可我才22诶,还没你皮肤好。化妆还是伤脸的。”她揪着眉毛叹气,“下周还得录三四个视频。”为达到最好的效果,她时常要反复上妆数次才能出来一个完整的视频。
“加油吧,年底了,多挣点儿钱。”纪星安慰,把小包装盒塞进大包装盒里省空间。
“竞争压力好大的。”涂小檬说,“现在人都这样,不愿意工作,想轻松挣钱,全都想当网红。每天都有新博主出现,昨天我还掉了9个粉。不知道是不是我脸不好看了。”
她评论里总有些无聊的人说她丑,纪星道:“你已经很美啦,别理那些人。你看那些有名的网红还不是天天被人骂。”
涂小檬眼睛放光:“我要能赚她们那么多,全天候被骂也无所谓啊。”
“……也对哦。”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纪星起身开门,把一箱子废纸盒子放去门外。
“哦,我一个同学得艾滋了。”涂小檬突然说。
纪星一懵:“啊?”
“不奇怪。她读书时就搞援.交。”
“家庭条件很苦?”
“不苦。正常家庭。之前小借贷买高档化妆品,什么CPB,laPrairie,还不起就去卖,挣了钱一边还债一边继续买买买,包包啊鞋子啊。反正来钱快,后来就一直这么干了。”
纪星匪夷所思:“就为了买化妆品奢侈品??”
“很多人这样的,你学校那么好,不像我们学校。”
“可就为了买东西?想不通。”
“现在网络上都是些毒励志,成天鼓吹优雅精致,化妆打扮买买买。那些软文估计都是商家找人写的,我这种网红不就靠商家支撑么。本质就是贩卖欲望,结果呢,好多人也不看看自己经济实力就买买买,不存钱不规划未来一股脑儿地提前消费,真以为买了就是独立女性了。”
“……”纪星挽尊地说,“也有一部分人只是享受赚钱和支配收入的乐趣啦。”
“我知道。所以说要量力而行,别为欲望去透支未来。你还好啦,赚得多,一年发奖金都能抵得上别人工资。我是学习不好没本事,不然像你挣那么多,我也不愿辞职。”
“……”纪星微笑一下,不知如何接话。
“所以说人哪,千万别有匹配不上能力的欲望。自身实力撑不起的欲望,要不得的。就像我那同学。”
床上手机响,打断了聊天。
纪星回房去接,是陌生号码。
竟是曾荻。问她晚上有没有空,是否方便陪她赴个局。
纪星受宠若惊,忙不迭说有空。
“你家在哪儿?”
纪星没说小区,报了个附近的地标。
“顺路。6点半去那儿接你。”
挂了电话,她才开始疑惑,曾荻怎会突然要带她去赴局。
难道……上次会上的发言给老板留下了好印象?
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
纪星这才高兴起来,想起曾荻在电话里说“弄漂亮点儿,都是重要人物”。她立刻跑去洗脸,又喊涂小檬帮忙。
小檬专程拿出自用的化妆品,正要给她上妆,问了句:“你们老板喜欢什么风格?”
“……”纪星把这信息处理了下,说,“我们老板是女的。”
“……”
“不早说?!你面相显小,赴局么,想给你弄成熟御姐风。但要是跟你老板撞了,你就等死吧。”
纪星后知后觉地吓了一吓,说:“是我疏忽了,幸好你问了一句。”
“你老板多大?”
“三十一二?”
涂小檬转转眼珠:“嗯,大概猜得到她的风格。你呢,就完全避开。给你画个韩式淡妆吧,清新甜美的。”
“好呀。”
涂小檬收起化妆品回屋,重新换了套出来,细致地给她打底扑粉,嘀咕:“你皮肤真好,都不用遮瑕。”
画眼线,涂眼影,夹睫毛,描眉,涂唇彩。
完了对镜一看,清新美好。
“棒诶。”
“这叫国民初恋妆!”涂小檬得意地说。
纪星又找了套简单大方的衣服穿上,外头套一件版型很好的呢绒大衣。冷一点儿也没办法了,比羽绒服美啊。
出门前,涂小檬看她穿得薄:“等等。”她回屋又出来,塞给她一条围巾。白底灰纹的LV山羊绒围巾。
“外头冷。”又道,“一富二代男粉丝送的,别跟张衡讲。”
纪星轻声:“谢谢啊。”推门出去,还听见小檬在里头喊:“星啊,加油哦。”
“诶!”
一位民警呵斥:“嚷什么!”
四周顿时起了骚动,全场目光聚焦,鸦雀无声。
副总经理迅速过来协调,警察也不想打扰年会,叫直系领导和涉案人出去接受调查。
同事们围了过来,陈松林也来了,关切道:“纪星,出什么事了?”
纪星一见他,想到本该到来的升职机会被他一手掐灭,说不出话来。
警察把相关人带出会场。主持人在台上竭力营造话题,进行下一轮抽奖,大家还在议论纷纷,但随着奖金越来越高,注意力也就转移了。
警察跟副总经理说了接警原因:纪星报警说有男同事性骚扰并攻击她。
紧随而来的栗俪听到这话,立刻问:“谁骚扰你了?”
纪星才平定的情绪又涌动起来,控诉:“他,他在我屁股抓,不承认还骂我,把我往墙上推。”
朱磊的同事和直系上司都在场。他暴跳如雷,指着她鼻尖吼道:“老子警告你别乱说话啊!以为你他妈是女的我不敢把你怎么样?!谁摸你了?就你这种货色送到老子床上——”
“你他妈跟谁称老子?!”栗俪一声尖斥打断,“你这种垃圾男人我见多了,没能力就靠意.淫活了。那么有本事在公司揩同事的油?想女人想疯了吧?!同事都欺负,你还是个人吗?!”
“你信不信我抽死你——”
“都给我消停啊!”警察怒叱,“丫抽谁啊?想蹲局子是不是?”
对方欺软怕硬,霎时不吭声了。
这时,他同事说:“这里头一定有误会,我对他很了解,平时对人客气,工作认真,不是那种人。”
黄薇薇嘀咕:“纪星还是大工程师呢,跟谁关系都好,她不会撒谎。”
对方上司道:“所以说这里边肯定有误会。再说有事可以内部解决,不至于报警,麻烦警察跑一趟。实在冲动。”
陈松林微皱眉,说:“你这下属也很冲动,又是喊叫又是要打人。”
朱磊:“我没碰她!被冤枉能不恼火?”
纪星早料到他会否认,斩钉截铁道:“酒店有监控,调监控!”
朱磊脸色变了下,这没逃过警察的眼睛。民警问:“你确定没骚扰她?”
“没有。”
“行,调监控。”
很快监控调出来,可监控中纪星对着摄像头,对方的手刚好挡在她身后,没法判断具体行为。只有随后的争执和推搡记录了下来。
双方各持一词。朱磊坚称自己是走路时自然摆臂;纪星说自然挥手不可能是那个角度。朱磊又说那是因为回头跟她讲话侧了身。
争执不下,警察也没办法,问:“有没有目击证人?”
朱磊冷笑一声,颇为得意。片刻之间,谁看得到?就算看到,谁又会站出来得罪人?
上司劝解他们各让一步,纪星咽不下这口气,要他公开道歉。对方居然还拿乔,说自己被冤枉了,要纪星公开道歉。
纪星怒不可遏之时,民警指着另一个监控说:“这个人应该看到了。”
监控上,一位男士立在落地窗旁打电话,目光所对方向正是洗手间外那条走廊。
副总经理认出了监控上的人,过去请了。
很快,那人过来了,却是韩廷,唐宋跟在他后头。纪星见到唐宋,蓦地想起了保时捷的事。原来那天车里的人是韩廷。
韩廷一进门就撞见纪星一脸眼泪,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仿佛有力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他淡淡移开眼神,看向民警。
民警简短讲了下事情经过,又解释:“我们在监控上看见你正好在附近,想问你当时有没有看到这场纠纷?”
韩廷耐心听完警察的描述后,说:“看见了。”
纪星的目光愈发急切。
“你能描述下当时发生的事情吗?”
“她被性骚扰了。”韩廷简短一句话,给整个事件盖了章。
“你们他妈是一伙儿的吧?”朱磊大怒。
韩廷瞥他一眼,尚未开口,副总经理已高声呵斥:“耍流氓还不承认?!”一屋子的上司同事全部噤声,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副总经理竟躬身给韩廷致歉:“对不起了韩总,让您见到这种事情。很抱歉,也谢谢您的帮忙。”
韩总?等等,这人是谁啊?
纪星茫然不已。
民警问:“能配合做笔录吗?”
韩廷:“行。”
他跟着一位民警去外头做笔录了。副总经理亲自给他开门送了出去。
朱磊垂下头,刚才的气势早一泻千里。众人见状,也都清楚了孰是孰非。
副总经理关心事情如何处理,警察说要真追究起来可以拘留,但毕竟是同事,考虑到以后相处,建议和解,让他道歉赔偿。但也要纪星本人同意。
这话一出,对方上司不敢相信:“同事间开个玩笑就要拘留?”
纪星:“谁跟他开玩笑?我跟他很熟吗他凭什么跟我开玩笑?”
民警也道:“就你们这态度,是不想道歉了?”
那上司受了训,狠狠瞪朱磊一眼,甩手出去算是不管这事儿了。
朱磊低头,说:“对不起。”
纪星不理。
他几个同事商量后,让他给纪星写书面道歉,赔偿500块。
大家都做和事佬地劝:“是他错了,我们回去都说他。今天年会这么高兴的日子,再说都快放假过年了是不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了。”
纪星咬唇不吭声。
栗俪一旁冷眼旁观,突然拨开众人:“我跟她商量一下。”说完把纪星拉了出去。